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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到志向高远、积极进取的古诗,大家往往会想起王之涣的《登鹳雀楼》: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。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。
鹳雀楼,旧址位于今山西永济。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记述:“河中府鹳雀楼三层,前瞻中条,下瞰大河。唐人留诗者甚多。”其中王之涣的《登鹳雀楼》流传最广。鹳雀楼既然在山西,诗人当年登临其上自然是看不到大海的,所以这里作者运用了联想,虚实结合,尺幅有千里之势。
“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”,开篇用的是正名对,极为工整、深厚有力,突出了景象之壮阔、气势之雄浑。黄白的色彩之间相互映衬,“依”之留恋与“入”之决绝之间形成对比,西方是太阳的沉没,东方是大河的奔流,这种对举就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张力。“白日依山尽”是一个人向西看的,从天空到远方;“黄河入海流”,是一个人朝东望的,自地面到天边。这是一个人自西向东举目四望,找不到一个伴侣,甚至遇不到一个对手时的那种孤独感。面对人生中的孤独怎么办?只能靠不断提升自己的修养。“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,要不断提升自己精神的境界,来对抗这种人世间的孤独。
此外,落日西沉、河水东逝其实是我们古典诗词中常常并列出现的两个景象:“谁家能驻西山日?谁家能堰东流水?”(卢照邻《行路难》)、“西沉浮世日,东注逝川波”(于武陵《感情》)、“红日又西沉,白浪长东去”(辛弃疾《生查子·题京口郡治尘表亭》)等等,这两个景象的并举意味着什么?“白日依山尽”,“白”是光明、明亮,这光明的白日要在西边的山头慢慢地沉落了,象征着什么?象征着无常!而且是我们人类无法阻挡、无力抗拒的无常。古往今来、古今中外,没有任何一个英雄甚至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可以做到让太阳不落山。“黄河入海流”象征着什么?李煜说“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”(《相见欢》),也是人类无可奈何、不能左右的无常,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:“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。”面对生命中的无常,我们怎么办?只能是“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,通过自己精神层次的提高来面对无法改变的生老病死、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等诸种无常。
再有,“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用的是流水对,毫无雕琢对仗的痕迹,展示出天地宇宙的那种开阔、那种广大。最后一个“楼”字点题。即使你我已经登上了鹳雀楼,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层次和平台,已经领略到了“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 ”这样美好的场景,但是我们依然不能停下脚步,因为前方还有更美好的风景在等待着我们,我们还需不懈地努力、不断地进取,这样才能高瞻远瞩,站得更高,看得更远,人生才能到达一个更高的层次,生命的意义才能进一步彰显。
这种不断攀登、执着追求的精神,还体现在本诗的用字上。通常我们形容夕阳西下,会说太阳“落山”“沉没”,但此诗首句用的却是“白日依山尽”, 为什么不是“白日依山落”,不是“白日依山没”,不是“白日依山下”,王之涣偏偏选用“尽”呢?再看第三句的“穷”字也绝非我们通常与“目”搭配的习惯,为什么这里不用“欲观千里目”,不用“欲瞻千里目”,而偏偏写的是“欲穷千里目”呢?而这两个“别有用心”的字出现在同一首诗里,就是“穷”“尽”!正体现出穷尽一切的精神追求。
“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与宋代诗人曾公亮在《宿甘露寺僧舍》一诗中的结句颇为近似:“要看银山拍天浪,开窗放入大江来”,如果想看到更加壮观的图景,就应该具备“开窗放入大江来”的气魄与胸襟。只有树立高远的理想,才能成就更有意义的人生。
闻一多先生曾经指出:“诗人对诗的贡献是次要问题,重要的是使人精神有所寄托。”(《唐诗杂论》)当下的我们应该如何承传古典诗词这笔宝贵的传统文化遗产呢?《荀子·劝学》篇曾言:“小人之学也,入乎耳,出乎口;口耳之间则四寸耳,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!”也就是说,古典诗词我们只是从耳朵听了、用嘴巴会背了,而对我们的心灵不产生碰撞、对我们的情感不产生触动、对我们的思想不发生影响、对我们当下的修为不发生作用的话,那真好似一个人如入宝藏空手而还一般遗憾。所以今天的我们传承古典诗词,为的不仅仅是能背会写、刻舟求剑,更重要的应是涵养身心,敦励品行,从思想上体认古人的修养与品格,从行动上践行古人的智慧与修为。(张静)